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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批美人就被人送去蜀中。当日夜里秦王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魏己询问秦王意思,秦王动唇说了几句,然后做出一个手势。
魏己目一沉,领了旨意。
此等祸害,是彦城苦心送去给姚主的,甚至里面还会有摄政王调教出来的细作,这样的人当然得除掉。
魏己领了旨意在秦岭以南一带联络山匪,劫杀姚主送来的美女。即使姚主心知是秦王所杀又如何,反正双方都是明白人。
魏己刚走至门前,却被秦王叫了回来,秦王飞扬的凤眉,眉峰一皱,眸光深沉似海。
罢了,等人到了蜀中再行打算。
秦王如此说。
魏己茫然的站在门前好久,后来才意识到秦王不采取行动是为了顾全重华帝姬。左右不过是彦城的美人,等到了蜀中再解决,以免生出一些事情来。
魏己一走,娄蒹葭便端了药碗去为霜房中。
为霜因为腿伤不便,躺在床榻上也无其他事情可做,蒹葭得知她眼睛不好,禁止了她躺在床榻上看书,听杨焉说以往她竟有窝在被窝里看书的习惯。得知这一点,蒹葭又去药铺里抓了几幅给她治眼睛的药。
娄蒹葭端着药碗迈步朝为霜的房间走去。
一开门又是一股刺鼻的药味,这药味就如同每个时辰要敲的钟声,为霜一闻到,人也缓缓醒来了。
娄蒹葭步子轻若踩着羽毛一般,无声无息的,使整个房间显得很安静。
他将药碗放下,望着床榻上躺着的女孩,清澈不染纤尘的眼眸里有些无措,不知该不该叫醒她……
可是不叫醒她又会错过吃药的时辰,这样会影响她的病情。
水碧色映着荷花的衣摆扫过雪白的毛毯,他走至为霜的床边坐下。
他的指尖触到为霜温凉如玉石一样的脸颊,胸口微涩。俊脸上难掩的红潮缓缓弥漫至脖颈,他不知自己的手指温度已经逐渐的升高,升高到足以让为霜的脸颊感觉到火烫……
“小娄……”她睁开迷迷糊糊的睡眼,朦胧惺忪的望着他。
长眉如鬓中,凤眼绝艳如此,她轻轻抬起手,抚摸上他的脸,带着慵懒的,爱怜的神情,她笼烟似的淡淡如烟的眉,从眉峰至眉梢都带着慵懒的笑意。
“把药给我吧……”她不会为难他,她知道他都是为了她好。
娄蒹葭闻言起身去拿药碗,将药碗小心翼翼地捧着给桑为霜,喂着她用下。
桑为霜整天吃药睡觉,人也显得比较困乏,她靠着床背坐下,习惯性的又伸出手往枕头下摸去,一瞬间被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手腕。
娄蒹葭澄净请清澈的眼注视着她摇摇头。
桑为霜咬着嘴唇,红了脸。
娄蒹葭见她尚有“自觉之态”,于是起身端着药碗出去,约莫过了一刻钟又端着一碗药过来。
“怎么还有?”桑为霜诧异地望着他。
娄蒹葭温和的手轻轻扫过她的眼帘,他的目光温和爱怜,像轻轻吹拂在脸上的暖风,和煦、温暖。
一股很温暖的感受从为霜心里生出,那种感觉就像是那日在洛阳别宫里,她趴在高墙上看着他温柔抚弄海棠枝叶的样子,那样怜惜,那样的温柔,不曾想到会有一日他也会这样对待她,这样温柔缱绻,这样含情脉脉,她终于如愿做了一回他手中的花。
想不到等到这日,她竟然会有一股酸从心底来,眼周酸酸涩涩想哭的冲动。这种被人用心爱护的感受,她两世生命里都不曾体会过。
这个对她温柔的人,是娄蒹葭啊,是独获她心的娄蒹葭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娄蒹葭注视着桑为霜微红的眼眶,一瞬慌神,他端着药碗的手有些犹豫,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他若动了,为霜一定会觉得尴尬,若他不动,这个时候的他是不是显得太木讷了?
桑为霜何等慧黠,清爽的笑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她笑中犹自含泪,接过他递来的药碗道:“燕丙说你爱花视之与活物无差,秦庚说你痛惜花儿草儿,觉得她们也有感官,草药也自花草成,这些草药牺牲生命,入我之腹……”
她正说着,娄蒹葭微凉的挪至她的唇上,温热与微凉,一瞬相融,为霜惊讶之中险些失手将药碗打翻。
她缓缓的低下头去,却见那人的脸凑近了许多——
他竟然用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
离着这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薄荷般的气息,还有听到他比平时急促许多的呼吸。
她的脸陡然间升起一股滚烫,连冷静自持的眼也闪过无措的慌张,她竟然觉得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为什么他能这么自在的与她这么近的对视,而她却不敢,在这么亲昵的暧昧之中,她似乎永远都处于下风……
她清楚的看到他动唇,“若能为为霜治病,这些花草死得其所,同样是命,为霜的命在世间一切之上。”
她惊愕的注视着他。他笑如凌风之竹。
“为霜喝药。”
他动唇同她说道,他的额头也缓缓的移开。
为霜竟然像品茶一样用着药,仍不觉得苦……
好久,她才放下药碗,笑道:“你一日未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没给洒水。”
娄蒹葭知她此句,意在调侃。
性感薄唇勾起优美的弧度,深意一笑。
*
清晨,为霜醒来披着好外袍,透过满月窗就能看到娄蒹葭繁忙的身影,他锄草、种花、浇水……他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白皙“粉嫩”的臂膀,她昨夜给他绑好的头发不见凌乱的迹象,在晨曦之中,他浑身上下都映衬着一种灿烂的光芒。
这样真好……
为霜从头到伤腿再到脚都能感受到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
这就是她小小的幸福,有小娄作伴,每日晨起能见到他的身影,他顾念着花花草草也,他在晨曦之中痴看风景也罢,只要他在,她就能体会这种小小的幸福,哪怕前面的未知道路艰难无比,她也不会害怕。
“桑当家的醒了?”从为霜窗前走过的燕丙惊笑道。
“我去端早膳,桑当家的等会儿。”
燕丙去的快来的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早膳送到了她的屋内。
燕丙笑着挠头,站在圆桌前布菜。
为霜从床榻上坐起,笑道:“他真的很会种花……”
燕丙一惊,好久才反应过来桑为霜说的是他的主子爷。
“是,主子爷在芙蓉城别宫里养了好多花呢,尤其是芙蓉花,无论是水里的荷花,还是路边的木芙蓉,主子爷都种的极其的好,一到夏天整个芙蓉城简直是人间仙境!”
燕丙此段后世锦城小孟生的《蜀中仙》中也有记载。
“相传五代后蜀王孟昶时,因宠爱的花蕊夫人喜木芙蓉,于是在城墙上遍杆芙蓉,使成都‘四十里为锦绣’,故后来锦官城有了芙蓉城的美誉。秦王据蜀中后,遇水则种荷花,路旁尽植木芙蓉,使‘芙蓉城’成为人间仙境。许多他乡之士,纷纷远道而来,住进芙蓉城。一时使蜀中人口陡增。”
燕丙一边说一边布菜,突然发觉桑为霜的沉默,他停下了抬起头望向她。
桑为霜也疑惑的望向燕丙:“你怎么不说了?”
燕丙本以为她没有在听。
为霜笑了笑:“我有在听的,我还想听更多的关于秦王,关于蜀中的事情呢,你可一定得讲给我听。”
燕丙本是憨厚爽朗之人,见为霜如此说,他笑道:“桑姑娘爱听,燕丙绝对奉陪,关于王爷,关于蜀中的事我会一字不漏的讲给姑娘听的……”
他正说着就见秦王走进来,娄蒹葭洗干净了手,才去抱为霜过去吃饭。
为霜知他懵懵懂懂的眼神是想问她,她和燕丙刚才在说什么。
为霜笑了笑,道:“在说蜀中的事,说芙蓉与木芙蓉……”
燕丙给为霜田了粥,又给秦王添了一碗。
“桑姑娘不知,王爷在蜀中不光养花,还将那些银熊小崽给接到别宫里,命人饲养……”
燕丙方一说出口就见娄蒹葭墨澈的眼瞪了他一眼。
燕丙方知自己说错话了,想到那些银熊小崽是秦王给这桑姑娘准备的礼物,希望她哪一日能去蜀中……
“银熊?”桑为霜虽在吃早膳,可是燕丙的话她可是一字不漏的听着。
“什么银熊?是全身银光的熊吗?那刻真是稀有……”桑为霜追问道。
燕丙略显为难,若继续解释下去,肯定会得罪主子爷,他突然灵机一动道:“姑娘若是想知道‘银熊’是什么,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蜀中吧。”
“……”桑为霜眉头一皱道:“燕丙你好不厚道,你是故意的。”
燕丙给自己添了一碗坐下道:“姑娘若真想知道就去蜀中去瞧个里里外外,我再怎么讲姑娘也不可能明白啊。姑娘可一定要去哦,当你见到满园子的银熊小崽子,上串下跳的时候,一定像踩在云朵上,胸口也被云朵填得满满的,柔软得不得了……”
这个燕丙!说得她……心里奇、痒、无、比……
好想知道!真的好想知道!
银熊是什么?
桑为霜冷眼望向娄蒹葭。
娄蒹葭一脸懵懂,眼神干净澄澈,不语。
“……”桑为霜心里火苗儿烧起,丢开碗筷,伸手拿起一个甜点,用力一咬,只见一阵糖浆“飚出”,飞溅在某人脸上。
燕丙放下碗筷,黑着脸道:“桑……姑娘……我不过是没告诉你……至于吗?”
桑为霜脸红的像抹了血,连忙摆手。
她还来不及道谢,就听到门外很急促,略显浮躁的敲门声。
如此一来,连娄蒹葭都警惕的放下碗筷。
不像是秦王的人。桑为霜心一紧,此刻听到院门外的冰冷而低沉男声。
“桑为霜,座上来看你了!”
说着院门外的人已破门而入。
*
在薄彦进院的那刻,秦王已闪身至院中,屋子里只有桑为霜和燕丙。
薄彦带着聂慎进院,清冷如月的眸扫过这四周。
看到蹲在院子墙角的白衣人,他凌厉的目光似结了冰一般,凝住了。即使没有正眼相看,也能猜测到这人的绝代气度……
他没有转过目光分神去瞧娄蒹葭,更没有对娄蒹葭怎样,而是快步走向桑为霜所在的房间。
薄彦看到她正在用早膳,还有两个刚吃完的空碗。
薄彦似笑非笑的唇微沉,目光扫过燕丙,又落在桑为霜脸上:“好些没?”
桑为霜惊讶他这么快找到这里,更惊讶于他对她院子里的人的视而不见。
桑为霜点头,以为薄彦这是要“放过她一马”?
还来不及长吁一口气就听见他问道:“他们是谁?”
她就说嘛。薄彦这人怎么可能好对付!
反而燕丙抢着说道:“我敬爱公子是桑当家的远亲,早些年走散了,现在找到了桑当家,来投奔她了……”
桑为霜简直惊叹于燕丙的反应,小伙子不错,她就说嘛当秦王的侍卫得要有些能耐的。
薄彦闻言眯起眼睛,转身望向院子里蹲在花花草草前,细心护花的男子……
他一身白衣,长发用黛青的丝带绑束着,有一大半都披散在肩背,他目光澄澈干净的似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不会是?
薄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凌厉的眼神望向桑为霜:“他就是娄四公子?”
为霜一惊,还是燕丙接过话:“我家公子俗名是娄四安……”
“本座要你说话了?”薄彦怒吼一声,犀利的眸子始终不错眼的盯着桑为霜。
“是……他就是我找了很多年的小娄……”她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有点颤抖。
*
薄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不知是为何愤怒,为何这么烦躁。
“你的表哥?童养夫?”他开口竟然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么无知的话,桑为霜的表哥,她的童养夫与他有什么关系?
桑为霜闻言震惊的望向薄彦,同样震惊的还有燕丙和聂慎。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薄彦冷俊的脸上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可他问都问出口了,叫他如何再收回?
为霜如水流淌的眸一沉,缓缓点头。
薄彦的胸口像是被人猛击了一锤。
“好,很好,桑为霜,我薄彦恭喜你找到未婚夫婿。”他命聂慎将药放下,玄色的披风一扬,似一阵风一般离开了这里。
任凭聂慎怎么轻轻提示,他都没有回头。
离开的时候他清冷的目光扫过那阁院角一眼。白衣长发,温润如云,还有他衣摆处……
衣裳的衣摆处画着长亭古道,清水荷花……
那荷花明艳,像针刺一般扎在他的眼里。他从来不认为她是一个古板的女人!今日她却让他看到她的古板固执!
父母订下的婚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方才,为霜是计较着点头承认会少很多事情,而且薄彦不该在这里发火。她很清楚薄彦对华阳对桑为霜的感情,是近似于“兄弟般的情义”,绝无什么男女之爱。
她明白,此刻薄彦之所以会烦躁,会痛是因为他不想桑为霜也像华阳帝姬一样,被一个男人“毁掉”。在他眼里“娄四公子”是个傻子,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
“主子爷!”等那几人一走燕丙就红着脸冲出房去。方才他可是都看到了,桑为霜承认主子是她的童养夫!
娄蒹葭从院角站起,手中仍握着一小盆君子兰,他目光澄澈,丝毫不避讳什么。
“……”燕丙一阵无语。
娄蒹葭笑着缓缓低头,只是没有想到他命楚乙做出的乱子,没有绊住薄彦几天……太遗憾了……
*
薄彦离开小院上了马车,车行至风华门,聂慎才追上。
“座上,您怎么忘记了今日去找那女人所为何事?”聂慎掀开车帘,皱着眉头说道。
薄彦俊朗的脸一沉,方明白过来,他竟然一怒之下忘记了自己找桑为霜所为何事。
而且也在这一刻他才想通自己又中了桑为霜的计!莫不是真有未婚童养夫一事,就是那个女人编来糊弄他的!故意气走他,然后不让他逼问他想知道的事情。
薄彦搁在腿上的手握紧了。
“座上现在当如何?是否折回去?”
“不,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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