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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嫡亲叔父正好就在都督府?居然这么巧?”王晙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便神情古怪地说道,“你就不怕我责你假公济私?”
“我和九叔多年未曾谋面,并不知道其入仕之后才具政绩如何,但九叔既然就在幽州都督府任职,又亲自求了我,我不过是代其转呈王大帅。究竟是否挑选人相从,自然全凭王大帅量才取舍,我绝不敢多言。”
杜士仪答得坦然,王晙本无意打听他的家务事,也就置之一笑放过去了。等召来一应属官考问幽州都督府所属各州县的各种情形,他很快挑选了其中三人随行,除却一个录事参军事,一个兵曹参军事之外,便是杜孚这个区区从八品的参军事。杜士仪的举荐固然是其一,但他见过杜孚之后,发现其对沿边屯田之事颇有精通则是其二。因而,留着长史司马等人在都督府处理政务,又从幽州城中的经略军征调了一队五百骁勇,加上自己的心腹卫士,统共一行不过五百余人巡边。
尽管奚王李大酺战死,契丹王李娑固亦是一命呜呼,就连安东都护薛泰亦是遭人生擒,然而两部的战事却远远没有结束。契丹固然趁势占了营州,但李大酺之弟李鲁苏正在争取族酋支持继立奚王,号召上下整顿兵马再战,就是契丹内部亦并非完全是可突于一支独大,下头族酋山头林立,亦是让可于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精力安抚,兼且顾着唐军的态势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前薛泰所领兵马不过五百,若是唐军真的倾幽州兵马来攻,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如今的幽州都督王晙可是个敢打敢拼敢杀人的!
而王晙出巡第一站却不是前往渝关守捉,而是径直先前往西北面的妫州,于广边军盛陈兵马,大加校阅,一时间唐军的声势也给了奚人不少胆量,当王晙从广边军出发前往檀州之际,一直在契丹兵马面前节节败退的奚族竟然还难得打了个小小的胜仗。
妫州之后,便是檀州镇远军和北口守捉,王晙重施故技校阅兵马,射猎比武,又挑选骁勇之士嘉奖,很是振奋了一番军心。接下来蓟州雄武军、洪水守捉、盐城守捉……一处一处巡视下来,王晙所过之处,虽则下头官员将校都得人知会,但对于王晙和张说截然不同的治兵理政之法,好不容易习惯了前一个的他们全都有些措手不及,更难应付的是王晙全然不听假大空的套话,常常一连串问题问得人发懵,然后又是犀利如刀的话骂得人哑口无言满面羞愧,若是演练军阵时稍许有差池,王晙那大嗓门的斥责更足以让人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甚至有人怀念起了张说那绝不文绉绉的骂人话,王晙文章做得虽不如张说,可骂起人来硬是不带一个脏字,却引经据典让人恨不得钻地缝!
相形之下,能够清楚记得那些各州县从户口到田亩等等冗长繁复数据的杜孚却是得了王晙赞叹,这让他整个人都是飘的。即便在杜士仪面前,他也难以避免地露出了几分踌躇满志的自矜。前有张说,后有王晙,全都对他赞赏有加,他此前一直蹉跎,还不是因为无人赏识?
因沿途检校军马,咨问军情民生,再加上要整顿兵马,做出随时可应对契丹攻势出兵的态势,一行人从蓟州入平州时,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而这时候,契丹可突于已经完全按兵不动消停了下来,这也让此行上下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平州地处渤海之滨,地广人稀,一州上下户不到三千,尚未到两万人,此前虽有营州为屏障,从前仍然不时遭到奚族骚扰。如今契丹占了营州,州内一时人心惶惶。如今只是九月中,夜间却已经极其寒冷。然而,这一行几乎都是北方人,对于这种气候并没有多少不习惯,而充作向导的几个军士当中,其中一人更是平州本地人。当这一天傍晚飘起雪花时,他更是眼睛大亮,竟是一时兴起突然挥鞭凌空下击空中雪花,一时发出了几声尖锐的破空声响。
“怎么回事?”
骤然传来的这一声喝问让那年轻军士吓了一跳,等到后头有人纵马过来,他方才诚惶诚恐地承认了是自己所为,见对方面色冷峻吩咐他跟着去见王晙,他不禁更为垂头丧气。一想到此次能够被挑为向导,还是队正给自己说了不知道多少好话,若出了纰漏自己前途事小,辜负了人家的心意事大,因而到了王晙马前时,他下马单膝跪下施礼,却是连头都不敢抬。
王晙虽爱兵如子,但治军亦是极其严明,此刻见这突然使得四下警戒的声响竟是一介军士贸然行动所致,他自是脸色异常阴沉,当即喝问道:“就是你刚刚折腾出这莫大动静?”
“回禀大帅,是某一时无状……”
“报上名来!”
见王晙连个解说的机会都不给自己,那年轻军士一时更加沮丧,只得讷讷说道:“某幽州西平门守卒侯希逸,奉命充作大帅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