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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不好?”接着就开始数落:“你们在生产队可挣公分,上自留地能刨出补给,即使没有发财,也算得上有产阶级,哪像我这公家人,‘臭\老九’一个,除了有个儿子有几片十年前分家时被挑剩的破瓦,还有什么?!”
大伯二伯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父亲视而不见地继续说:“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思源中学上马才一个多月,为这恩泽本乡本土千家万户的惠民工程,我在县里那可是签了‘军令状’的,必须确保今年九月一日要正式接收第一届新生。”
大伯二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都显现出惊愕的表情。
“我得承认,”父亲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发出的亮光仿佛一下子穿透了厚厚的镜片,话音也随之提高:“我的确没有齐天大圣的本事可变出三头六臂,能够公家私事一齐抓。你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吧,诚然,理解需要觉悟,但也不能年年总是如此,兄弟不买回孝敬的心意,宁可长等久看。若真怕人耻笑,在后园沟挖个坑先躲起来,公家人凌晨五点起步行了二十里大路,至今连口水都没有沾唇呢!”
大伯向我吐了一下舌头,随即满脸堆笑对着出力又破费的公家人好言相慰:“幺叔辛苦了,得罪得很,我们是人大无用、槐粗没材。我与老二马上把东西拿过去加工,兄弟先好生休息,等我们弄好了再来请你到山上新鲜、新鲜。”二伯很是心领神会,立刻恭敬地走到家父跟前,把大小五六包沉甸甸的袋子接到手里,并回过头亲切招呼:“海流,我那边茶泡好了的,你一同过去倒杯来给阿爹解解渴吧。”父亲没有说话,背着手疲倦地走进了家门。
进屋后,父亲先到厨房用火上正烧着的热水洗了帕脸,点上一支香烟,便步入书房,坐到那张据说用了好几代人的红木书桌前,检查我半月来的功课作业。我恭顺地站在父亲的右侧,以避免吸进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呛人的烟草味,小鹿儿则在胸口里怦怦乱跳,深怕哪儿出了差错又遭训斥。
父亲一篇一页地查看,我大气不出一分一秒地等待,等得久了,便不时地偷窥父亲的表情变化,但他严肃的脸上让人很难有所发现。这时刻最为考验人的耐心与韧性,如果没有在沙场上久经磨练,会因时间仿佛凝固而弦晕,会为握紧的两个小手心不停地渗汗而虚脱。三刻钟啊一节课的时间,足够我从历经风雨的百年老屋爬上斜对门的山顶,拔两根打陀螺的嫩香麻又跑回院中的大龙爪树下嗑一杯瓜子,父亲才把作业的最后一面轻轻合上,侧过脸对着我静看了五六秒有多,方送了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评语“你应当还可以写得更好些。”
作业上没有出现纰漏,比独享一尾半斤重的大鲫鱼还要幸福。吃鱼被鱼刺卡了喉咙,一小杯酸醋就可以软化,而父亲劐麻一样的训话,音阶虽只比低八度略高一点,但它却深刻脑海的底层,让人一辈了都难以清除。
父亲对我说话做事写作业的要求,简直是近乎苛求——话要说得条理清楚,用词准确,且需经过大脑;做事要胸有成竹,以充裕的时间思想,用最快的速度行动,最急最紧要的事应优先作为;作业必须按时完成,必须按规范的格式书写,做错的必须订正等等。不过还好,父亲的要求虽然严而又细又多,但经他一说就可让人牢记于心——上学之前,必须检查确认文具与书本已备齐,否则就像上山打柴的樵夫不磨镰刀,辛苦了半天却收获甚少;练毛笔字,字迹尚未干透不要翻页写,否则就好比往白脸上抹黑锅灰,连自己都觉得丑;读书就应爱惜书,书的价值不止在于是否已看过,而是当你再翻阅时,它依然完好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