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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是鬼精鬼精的?一看就知道在面圣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话,跟红顶白从来都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于是,连苏拉看向他的眼色也不是那么良善了。黄宗汉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堵心,更多的却是惶恐。和众人草草拱手一别,转身出宫。
回到大栅栏附近的金鱼胡同的黄府,见过妻子下人管家,妻子温语相询:“回来了?面君了吗?”
“你管我有没有面君?”黄宗汉一句话冲出喉咙,心中立刻后悔起来,这又何必?想说几句抚慰的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黯然一叹,举步进了自己的卧房。
在塌上躺了一会儿,有心去找人问个究竟,又觉得无人可问。他的脾气坏是出了名的,朝中除了极有限的几个人之外,甚至连一个能够谈得上来的知己都没有。这时候再想起白天面圣时皇上说到的话,心里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从云南赶到北京这天子脚下,也觉得疲倦难耐,又赶上皇上一番说话是这样的皮里阳秋,暧昧莫名,也让人心生郁结,在塌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会儿,仰头看看,外面天色稍暗,当下坐起,吩咐:“准备晚饭。”
“是”听差赶忙准备晚饭不提。正要用餐,外面有人来报:“大人,许老爷到馆驿拜访。”
“许老爷?”黄宗汉伸手拿过手本一看,赶忙站了起来:“快请到二堂,等我更衣相见”
宫中的消息传得飞快,许乃钊也知道了黄宗汉面圣时发生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同年的脾气不好,在云南就闹得沸反盈天,属下的藩臬两司不知道受了他多少腌臜气,据说这一次听说他要调离云南,竟有人喜极而泣的。只是,这样的消息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呢?
左右想不来这么许多,退值之后直接来到府上,递过手本之后,听差将他请入二堂花厅。又过了一会儿,换了一身便装,精神很是饱满的黄宗汉迎了出来:“信臣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信臣来得鲁莽,寿臣兄当面恕过。”
“哪里,哪里信臣兄太客气了。来,坐,我们坐下谈。”说完又吩咐听差:“去,到天宝居买几样酱菜,把从云南带来的鲜笋炒上一盘,哦,再去把别人送我的酒拿来,今天晚上我要和信臣兄不醉无归。”
“啊,还是不要了。内人……”
“宝眷那里让他去送个信。也免得嫂夫人惦念。”
许乃钊也是随性之人,当下不再艰拒,两个人相向而坐,说了些过往的情怀,无非都是一些官场趣闻,各地逸事之类,总之都是言不及义。等到酒宴摆下,黄宗汉肃手邀客入席,因为是家宴,也不须陪客,两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几杯酒下去,黄宗汉才敞露心扉,端起一杯酒:“信臣兄,多年来虽有书信往来,不致疏于问候,直到今天却方知道人情冷暖信臣兄大恩,寿臣永志不忘”
“不要这样,这不是男子汉气概”许乃钊自然是安慰几句,放下酒杯,他说:“想来,黄兄还是在为面君时的蹭蹬萦怀?以我看,大可不必”
黄宗汉就像是沙漠中见到绿洲的旅人一般眼睛一亮:“还请信臣兄教我。”
“前些时日,军机大臣陈孚恩的事情,黄兄可知道了?”
“这,知道。”
“皇上新君登基,年少果敢,正是要有一番作为的时候。”许乃钊突然把话题扯开:“两江总督陆建瀛上的关于盐漕弊政的折子入了皇上法眼,除了进京述职,而且以爵禄赏赐之外,最主要的嘛,就是看中了他肯于为皇上效力的决心和胆略而陈孚恩不识于此,居然交通言官买参诬告,最后落了个免去本兼各职,致仕还乡,而且还是限期离京的处分,想来,还是穆相在君前大大的为他美言的结果呢。”
黄宗汉知道他的说话不可能只是纠结在陈孚恩的事情上,当先附和点头:“嗯,是。”
“黄兄,你今年贵庚?”
“我今年39岁。”
“正是可以一展宏图的时候”许乃钊轻轻地拍了下桌子,放下筷子继续说道:“皇帝最近以来,于两江总督的折子非常重视,特别是漕帮之事,更是让皇上头疼,这,想必你也知道吧?”
“嗯,知之不详。”
“是这样的……”把最近以来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和他讲述一遍,最后说道:“只要黄兄能够在皇上面前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不要说天心可回,便是皇上口中的爵禄之赏,想来也是唾手可得”
黄宗汉为他的一席话说得身上一阵发热,掩饰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只是,许兄,漕帮改革之事,我知之甚少,而且,现在人还没有到江苏,又让我怎么拿出章程来?”
“现在当然是不急。等你到了江苏任上,只要能够切实为君父分忧,皇上自然知晓。”许乃钊夹了口菜送进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至于今天之事,黄兄自然更不必放在心中。皇上也说了,只要同僚下属能够忍耐,又不会耽误到公事往来,小节处,皇上是不会管的。你又何必为这一点点小事悻悻?”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黄宗汉愁怀尽去,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明日……怕是来不及了,几日内就陛辞离京,到江苏做一番大大的事业来”
“这就是了嘛”许乃钊不虚此行,心中也甚为得意,举起酒杯和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