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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名兰尚未醒来,褚英也不敢轻肆呼吸,只低下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面庞。呆的久了,安澜眼前渐渐适应起屋中黑暗,那矮案桌上燃着一柄蜡烛,一簇橘色火苗映着墙壁,勾勒出两个人的剪影。
火苗噌的一窜,将他心中也牵扯着一跳,果真是她。毫不自知的,他怕惊着二人似的后退两步,只觉匪夷所思,思绪杂乱。他如何到的这里,又为何是兰主子与大阿哥,自家贝勒爷可曾知道?主子们的事,他实不敢再妄自揣测,顿了顿足抽身要离。不想褚英站起来,开口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安澜心中极是忐忑,只得低声应了个是,尾随着立在桌侧。褚英驻足在烛前,目光垂望着桌角“你们爷方才来过了?”安澜迟疑一瞬,老老实实的回道“听说牢里人证自尽,所以四贝勒亲来巡察。”
褚英唔了一声,停了停又问“他知道兰儿这般境况?”安澜觉得嘴唇发干似的,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乱跳,时间一寸寸流逝,他抬起头,却看见褚英直逼望自己等着回话。掂量半晌,突然将心一横,静下气息道“我们爷知道了。”
褚英将信将疑“他什么都没说?”
烛火却猛然摇曳,安澜吓了一跳,才发现是自己指尖在微微发颤,总磕碰到刀柄,暗暗握了握拳,抬头回道“四贝勒没说什么。”
褚英仍是不信,一面又将蜡烛擎起执在手里,慢慢靠近,仔细瞧着他。
话已到此,安澜别无他法,也只得强迫自己一眨不眨的昂首对视,安澜素来是极清警的人,他忽然间撒下这弥天大谎,又有谁会疑他?
僵了不多一会儿,果然褚英慢慢移开蜡烛,侧转过脸,又走回卧榻边上,缓缓俯下身子开口“话问完了,你去吧。”那话音有些空洞,隔了一会儿安澜才反应过来是跟自己说的,登时如临大赦,抹了把额上的汗,忙大步走出去,余光里褚英的身影却直挺挺的映在墙面上,纹丝不动。
时间慢慢过去,那间屋子太沉闷,连翰只觉得连眼皮都要粘在一起了,忽然听见褚英问“今日外头是谁自尽了?”连翰一个激灵,估摸着糊弄不过去,只得道“是雪溶姑娘。”褚英神色无恙,头也没回“查出来结果了吗?”连翰头皮有些发紧,垂首道“只听说有人悄递了白绫子。”褚英便沉默下来。
连翰在一边久久立着,不敢大口呼吸,更不敢言语,过了也不知多久,才听见榻上极轻微的传来一些响动,大概是名兰昏迷中又唤了他名字吧,褚英不由一动,慢慢站起来,来回踱步,起初甚慢,渐渐变快起来,像是遇到了顶棘手的难题。忽然收住步子,声调却有些飘忽“去把她带到城外。”
他说的又低又快,连翰几乎没有听清“啊”了一声。褚英却已下定决心“派辆不起眼的车,将她安置到城外,出城的事交给严岳来办。”这回口气从容许多,又是从前的话调了,只是字句之间总有些凄凄惶惶。
他咬字甚清楚,连翰听得分外明白,却再也没想到竟真的行到了这一步,一时间心惊肉跳起来,颤着舌根劝道“奴才,奴才求爷再思量思量。这人倒是不难送出去,可,违抗汗王,抗旨,这要出人命”
褚英今日脾气格外容忍,只打断他道“让你去便去,要杀要剐还有我担着。”只说了这两句,那声量又低下去,好似无甚力气。
连翰不免想起方才安澜所说的四贝勒那般态度来,从来都是只听闻那两人如何如何好,如今事关身家利益,倒是再看不见人了,着实可恨。这样一比对,心中为自家爷油然生了几分慨而慷的豪情来,却又不愿眼睁睁看着他送死,一代英杰为女人送命,他总觉得不值。
这里壮一壮胆子正要再劝,却听褚英又道“方才你也听见了他今天来了,却不是为着兰儿他全部都知道,全部都知道,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怎么能无动于衷他怎么有脸他什么都没做”
翰深知自家爷的脾性,逢了再大的事情,也从不至于如此凄惶过。这回大抵已是失望至极,无可指望了。那最后一句话幽幽掷在人心上,听着总叫人无比心酸,就好似小孩子小心翼翼的将最心爱的宝贝郑重的送出去,却被人弃如敝履,那一刻的怅然心碎,六神无主,总是觉得特别惨。
停了一停,褚英又凉薄一笑:“他不管了,我却不能不管,当初我已经错了一回,今日不能再错。连翰,她比我的命还要紧,我没法不替她打算,纵是我死,也要将她安顿好,我要她活的快活。”
连翰鼻腔一涩,此时此刻的泪就要涌出来,将要劝的心思打消的干干净净,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磕了头“奴才豁出命去也一定办好主子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