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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颠沛流离。”
“我跟你走。”崔辞又重复了一遍。
裴和光脸上露出了个饶有趣味的笑容,“阿辞,你明知道我只是在利用你,我不喜欢你,更不爱你,千万别自作多情。”
他只觉得裴和光每说一句话都会像把刀准确无误地插进自己的心脏里,还要恶劣地剜开里面的血肉,踩在脚下轻蔑地唾弃。
“我跟你走。”他愤怒地将人箍进怀里,咬牙切齿道:“你听清楚了没有!?”
裴和光愣了一下,缓慢而又坚定地将他推开,“如果我要杀宁乘风呢?你帮谁?”
崔辞沉默的望着他。
“若我要这整个十七州都消失,杀了所有人,你还要跟我走?”裴和光戏谑地望着他,“别天真了,回你的崔家。”
崔辞死死抱着他不肯放,“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我保护你。”
裴和光叹了口气,“阿辞,我说了,别自作多情,更不要多管闲事,我要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我,再不走,我便杀了你。”
崔辞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那你杀吧。”
耿直得如同几百年前刚误入结界的那个少年。
裴和光扯了扯嘴角,一掌将人拍了个半死,轻飘飘地扔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灰尘,“蠢货。”
而后飞身离开。
几个月后,崔辞浑身是血站在裴和光的床头,死死盯着他,将刚醒来的裴和光吓得脸色煞白。
“你这个小疯子。”裴和光咬牙恨恨道。
崔辞死死抱住他,坚定地重复着自己的话:“裴和光,我跟你走。”
裴和光一脚将他踹开,冷声道:“你跟着我只会碍事添乱,滚。”
崔辞不肯,爬起来扣住他的手,目光阴沉道:“你想做恶事我便陪你去做,你让我跟着。”
裴和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啊,那你去帮我杀了宁乘风。”
“不。”崔辞拒绝。
“那就滚。”裴和光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却被他抓住了脚腕。
“你帮我把记忆封印了。”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又愚蠢的决定,然而却无法控制自己,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必须往前走,“给我改个名字,我……不做崔辞了。”
他被蛊惑,被控制,心甘情愿,沉入泥潭。
他背信弃义进歧途,走火入魔生迷障,应该死无葬身之地。
“从今日起,你就叫谢酒。”裴和光推开他,冷声道:“拜我为师。”
崔辞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师父师父,师者为长,如父,不可染指,不可亵渎。
裴和光的眼底没有丝毫感情,“拜我为师,我只是你师父,其余的,绝不可再妄想。”
崔辞沉默良久,跪在了他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谢酒,叩见师尊。”
——
当他代替房晚臣冲进通天血阵被裴和光发现,心底竟有一丝扭曲的快意。
裴和光那一瞬间的愕然不似作伪,“阿辞?”
他紧紧抱着裴和光,笑道:“师尊,他们都不愿意陪你一起死,你怎么就没问过我呢?我愿意陪你一起死,别怕。”
裴和光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我说过……别自作多情。”
崔辞将他护在了怀里,“你这么坏,世上没人肯喜欢你,就只有我了。”
“裴和光,有人爱你。”
大阵之中血光闪过,一股强横的灵力将他团团包围住,他怀里突然一空。
“裴和光!”他怒声大吼。
然后毫不留情地被人踹出了大阵。
等他再睁眼,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裴和光死了。
他的手腕上却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无论如何都消不掉,盘踞在那里,像是某个人愤怒又震惊之下刻上的烙印。
不喜欢他,偏偏又救他,还要留下这样一道伤口让他忘不掉——这个人简直自私恶劣到了极点。
他等着人来,等到了宁乘风。
他们之前见过几面,他却从未露出真面目,有关宁乘风的记忆也一直被封存,如今裴和光已死,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也全都涌现了出来。
昔年好友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他和褚峻结为道侣,还有了好几个可爱的孩子,经此一战,他的处境又好了许多。
只是宁乘风看着他,眉头紧蹙,欲言又止,眼底满是愧色。
他这个朋友看着冷漠无情,实际上心软得厉害,他再明白不过了。
“你倒也不必觉得愧疚。”崔辞嗤笑了一声:“虽说我当年是打着找你的名义去了巽府,实际上是受够了家里人喋喋不休的管教…………”
宁乘风显然不信,沉默了许久才问:“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他有些烦躁,抱起了胳膊,说了一通非常过分的话。
宁乘风一脸愕然,“你为何从来不与我们说?”
“…………和你们说有什么用?你们是能说服崔家那群人还是有能力带我离开?…………并非真的担忧你的生死,不必自作多情。”他冷漠地胡扯,说着说着竟然有一丝放松。
没错,就当做是因为这样。
他不是为了找宁乘风误入的结界,不是担忧他的生死,只是利用了一个理由。
“那你为何还要心甘情愿地帮裴和光?”宁乘风果然被气笑了。
崔辞也很想笑,但又生生忍住了。
他为什么想帮裴和光?
他想了好几百年都没想明白,大约真的是鬼迷心窍,是非不分,沉沦魔障。
“就算他让我去死我都愿意。”崔辞终于对着他理直气壮的说了句真话。
他们终于不欢而散。
崇正盟的看守困不住他。
他逃走,找了处地方,将裴和光的尸体安葬。
没有立碑,他怕这声名狼藉的混蛋被人把坟给掘了。
他坐在坟前,使劲戳了戳坟包,红着眼睛问:“裴和光,你不是一直很怕死吗?为什么不肯让我陪你一起死?”
“当年你是不是故意救我,骗我跟你双修?”
“在结界里你难道一直都在演戏吗?”
“……出来后,你真的不想让我跟着?那你为什么还要抓着我的袖子不放?”
“你为什么从来不派我去杀宁乘风?为什么让我去做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你在害怕什么?”
他靠在坟包上,喃喃问道:“这五百多年,你真的就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夜色深沉,大雪纷纷而落,晚风吹过坟塚,又轻柔地落在了堆叠的衣袖之间。
猩红温热的血落下,染满了衣襟。
荒坟枯骨,也算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