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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规律,柳钧差点儿疑心这份通过传真与律师商量过的合同会不会有漏洞。
等法务拿合同出去敲章,柳钧忐忑地听办公室门轻轻合上,他心说合同都签了,务必花言巧语将手表送出去。这么大的一个技术合作合同,安总又一直大方地拿他做科学家殷勤招呼着,他要是连一只手表都送不出去,那真是脑袋有白痴嫌疑了。凭直觉,安总不是宋总那种人。
但安总又回去里屋了。等法务高效迅速地敲完章回来,安总才换了一身休闲的服装出来:“我这一趟辛苦了近半个月,走,跟我打高尔夫去,手痒了。”
“我……不会。”柳钧这才后悔不学高尔夫,当初钱宏明可是苦口婆心教育他,让他拿高尔夫当雪茄,当年份红酒,当一切上流社会交际的工具,可他不听,不愿浪费时间在这种没多大体力消耗的运动上。
“不会就跟去散散心,晚上我请你吃渤海湾的海鲜,看看跟你们那边的海鲜有什么不同。你是个科学家,我不请你喝酒。”
柳钧被安总的好搞得晕晕的,跟着安总上了安总的奥迪A8。见安总不用司机,他连忙主动请缨。开车的时候,柳钧总觉得安总在观察他,审视他,他不知这是为什么。安总问他与东海宋总的交情,柳钧如实相告,一再表示他非常敬仰宋总。
安总说宋总与他虽然是同届大学生,可年龄相差一轮还多。他是老三届的,等毕业已经三十多,那真是争分夺秒地抢时间工作,都忙得顾不了家庭,顾不了孩子,让孩子跟着他受了很多委屈。他问柳钧见过宋总的孩子没有,又问宋总的孩子在哪儿读书。柳钧依然如实相告,不过没说得太详细,何况他是真的知道得不多。
安总眼见宋运辉对柳钧提携有加,那绝对不是泛泛的关系,心说柳钧绝不可能只知道那么点儿,就笑道:“你还真是科学家的脾气,说话这么谨慎,口风很严嘛。”
柳钧微笑道:“真是只知道这些。安总的儿子与宋总大女儿应该差不多年龄吧,高考了吗?”
“唉,说来话长。”原来安总平时工作忙,很少有时间看顾儿子的作业,于是耽误了儿子学业的底子。等安总意识到高考在即,连忙从高一开始抓儿子的功课,却已经回天乏力。考虑到国内变态的高考,他们把儿子送去澳大利亚读书,目前已经快上完大学二年级。一说起儿子,安总也变得絮叨起来。
“留学很苦,我早年留学的时候还可以替老板做项目挣钱,像本科出去的大多只能出去勤工俭学。”
“是啊,别看我这边坐好车吃好饭店,可那都是公款消费,每次儿子回家那吃相……”
柳钧听到这儿,忽然福至心灵,忙道:“安总,再苦不能苦孩子。要不安总给我个澳大利亚那边的地址,我直接飞过去一趟,去看看小兄弟。我德国籍,出入境方便。”
安总终于勉强答应,交出儿子在澳大利亚的地址。柳钧心里这才踏实了,下了车,安心跟安总学高尔夫球,然后不客气地跟着安总吃了一顿渤海湾海鲜。有新鲜的鲍鱼盐灼着吃,有新鲜的海参凉拌着吃,吃得柳钧心花怒放。合同签了,把安总私了了,他心中大石尽去,胃口尽开。
回到家里,由崔冰冰亲手操刀,兑了一大笔美元,一小半拿现金出境,一大半放在柳钧德国的银行卡里,当然,没忘记带上那只手表,直接拿给安公子便是。另一边,研发中心的东海一号分段项目全面启动。
柳钧先北上去安总家里拐了一趟,捎上安
家带给宝贝儿子的衣食用品,才南下广州出境。事情既然做了,就得多花点儿心思和精力,将事情做得圆满彻底贴心,送钱得表现得心甘情愿。
于是,柳钧回家后很快接获通知,北上拿汇票去也。第一笔款项于合同约定日期,一分不差地支付了。
取银行汇票,必得经过财务主管之手。若是不打点好财务,即使安总再强权,这种国企的财务主管也能动用各种借口,让你很没脾气地等上半个月。再说,能安稳坐正安总手下财务主管位置的人,毫无疑问是安总的心腹。柳钧若是不孝敬一二,在财务那儿吃瘪的话,安总断不可能为他主持正义的。柳钧很知道好歹,不仅送了礼物,还请吃饭。
等三杯酒下肚,财务主管透露一点儿风声,公司现在经营状况并不好,已经连续半年亏损,今天付款的钱还是安总亲自出面筹措。
柳钧很是惊讶,按说今年年景转好,全国上下订单都不错,像安总公司这等实力雄厚的应该日子更好过才是。再说,长三角珠三角地区今年还受困于缺电呢,他都觉得今年年景好于去年,安总公司怎么会反而难过了?面对柳钧的疑问,财务主管只是一笑,灌再多的酒下去,也不肯多说了。
柳钧觉得诡异,但也不再打听,言多必失,只是回来后暗自留心。同业之内,只要留心,总是能听到一点儿消息的。听说安总与一家实业公司比较牵扯不清,那家实业公司背后隐隐有安总的影子。柳钧心里就奇怪了,那么安总为什么还要花大钱支持他搞那研发。他心里将此事存上了,花钱时候有了点儿打算,以免未来两笔款子若是不济,不至于影响全局。
工厂的麻烦事永远不会断,不等柳钧按下研发中心的这头,那边车间与罗庆的销售闹起来了,柳石堂在两边周旋都没用,两边都非常强硬,而且也不是很听柳石堂这个太上皇的,他们都只认柳钧。柳钧从澳大利亚回来,一下飞机就直奔工厂以居中调停。
原来,今年夏天以来,本地普遍缺电。前两年也偶尔停电,但那时候停电前比较慎重,电业局还会来个通知。而今年缺电情况严重,电业局经常眼看着负荷不行了,就拉掉一片。而工业企业是最怕没通知就拉电的,临时拉电最大问题是出人命事故,至于临时拉电造成的经济损失,那就是家常便饭了。工业区成了电荒重灾区,虽然上面有保生产的通知,可是只要气温一超过35℃,车间生产管理员就得战战兢兢等拉电。腾飞原有两台柴油发电机组可以保证临时急用,供几台不能停的机床吊性命。可是经常断电,订单却得按时完成,两台柴油发电机就不够用了。
在工业区企业的联合努力下,电业局终于答应网开一面,改成有规律地停电,即停二开五。若逢供电紧张,那么会在预先通知的情况下,改成停三开四,甚至停四开三。在协调会上,柳钧得知,原来经常拉闸限电的原因很复杂,不仅仅只是当今人们生活富裕了,开空调用电花钱如流水不眨眼了的原因,而是许多原因的综合。有去年至今的干旱天气造成水库库容告急,本地水力发电大大削弱;有国家整顿小煤矿,导致电煤产量减少,电厂无米开锅;有本地变电所的负荷跟不上本地电力需求的蓬勃发展,而新变电所的建设又需要时间,最早明年年底才能投入使用;还有本地一家中号电厂因环保需要,正好停机整修,准备改烧煤为烧天然气……等等。总之那么多原因凑在一起,电业局领导明告众老板,不要存侥幸心理,拉闸限电在近两年内只会加剧,不会减轻。
协调会一结束,柳钧无奈拨出款项订购柴油发电机去了。可此时正是普遍电荒,那家柴油机厂顿时朝南坐了,即使白花花的银子捧进去,也得排队等它将产品做出来。柳钧已经等了两个月。可是订单不等人,尤其是外销订单,装船时间只要差一天,外商就可以凭此拒付,那损失就看不见边了。罗庆为此经常与车间协调,可是车间也是不得已,换上的模具,编好的程序,不可能今天为赶你罗庆的工就撤下,明天赶完再装上,成本不允许。最先彼此还能讲大局,久而久之,彼此就有了争执,等柳钧出差澳大利亚,鞭长莫及的时候,两下里终于吵了起来。
柳钧耐心先听车间主管跟他发牢骚,劝慰了几句。又叫来罗庆单独谈话,也是听牢骚的时间居多。等罗庆说完,柳钧也郁闷地道:“给两台新发电机造的车间早已万事俱备,连配套柴油罐都已经完工,这两台发电机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们,你这几天问了没有?”
“怎么没问?他们的产品有一半被政府调用,我们的单子已经被我催着提前再提前,最最起码还得等到下个月底才能发货。”
“还得俩月,我们的柴油机又不是非标……他们发货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拦路抢劫两台吗?”抢劫当然不现实,“行贿多少,可以让提前发货?都秋天了,眼看要冬天,还停电个没完。”
“太上皇早去沟通过了,别家也同样心思。”
柳钧想半天,打电话给他爸:“加码!狠狠加码,不惜血本地加码!本周到货!”发电机再拖两个月不到货,腾飞损失只有更大。钱塞哪儿不是行贿,为了东海一号可以下血本,为了柴油机一样可以下血本。开门七件事,四周无数嗷嗷等钱的嘴。
柳石堂却心疼白花花的银子,他带着现金眉开眼笑低三下四地去柴油机厂成品库门口趴了一天,就直接拎钱进了专门给柴油机厂做运输的物流公司。他只出血两万块钱,第三天,两台本该属于别家的柴油机就进了腾飞的门。物流公司当然有一套说辞,无非是过境的时候被地头蛇劫持,无奈进了腾飞。生米煮成熟饭,柴油机厂也只能认了,派出安装工,送来装配图,拿走腾飞的尾款。
这件事,给归来后一直追求正统高端的罗庆上了一堂课,一堂立法其上,取法其中的课。
果然,电业局所言不虚。过了秋季,虽然歇了夏季空调用电,冬季取暖用电很快跟上了,依然是停电,停二开五的那一周就跟赚到了一样,大多数时间是停三开四。而且因为居民用电拉闸搞得民怨沸腾,政府的态度从保证生产转向保证生活,于是工厂用电更加紧张,唯有借助柴油发电机。用电费用的高企,大大侵蚀了产品的毛利。可是能不做吗?不能。他们宁可毛利降低,也不能丢失已经占据的市场。工业区不少企业是与不愁电的北方公司竞争,本来就是利润微薄,电费一涨,只有乖乖配合电业局的停电通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研发中心也不得不用上柴油机发电。为了保证设备的运行,而且柴油发电成本太高,大家唯有减少取暖用电。恰巧,崔冰冰怀孕了。大冷天窝在冰冷的大别墅里不是办法,两人只能搬去城里住。柳钧住处的大楼由于开了不少公司,人员进出混杂,大楼设施损毁严重,电梯小状况不断。两人不敢住那儿,还是暂居崔冰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