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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处屋顶,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内。
云海待要追,却被长明按住。
“来不及了,陈亭与你一样,能自由来去九重渊,转眼就能隐匿在这浩渺如海的地方。”
“是他!就是他!”
丛容忽然激动大叫,挥动的胳膊差点把云长安打了。
“是他弄瞎了我的眼睛,当时他没说话,但那种气息,那声不屑的冷笑,我记得!就是他!”
丛容方才没有吱声,一方面是因为长明在逼问司徒,她怕出声打扰,另一方面也是一直未敢确认,只能凭借记忆感觉再三斟酌反复验证,最终才确定。
“那时我听见外头动静,就起身开窗往外看,正好看见他在杀人,那些人、那些人都是惊慌失措跑出门的,半点都没法反抗,他就这么捏住脖子,一手一个,杀了好几十,然后就看见我……”
丛容做梦都忘不了那个眼神。
对方似乎感知到她的窥视,在屋檐下猛地回头,直直看过来。
然后——
她来不及关窗后退,拿起兵器,眼睛就传来一阵剧痛。
丛容微微颤抖。
云长安下意识抱紧了她。
丛容似也想汲取尽可能多的温暖,往他怀里缩去。
“他为什么没有杀你?”云海问。
回答他的是云长安:“因为我白天刚跟她吵嘴,话说得狠了,怕她娇气躲在屋子里哭,到时候又说我欺负她,就一直在门外徘徊,当时听见她的尖叫,立马就踹开门进去,那人本来也可以杀了我,但他嫌动手浪费工夫,就先把我们丢下,又去杀其他人。”
若说原先先取丛容只为虐杀乐趣,云长安的加入,就让司徒杀人不那么方便了。
玉汝镇里的活死人虽然多,难免也有像云长安他们这样的漏网之鱼,司徒万壑想要炼聚魂珠,当然是将城中活人杀得越多越好,云长安和丛容再怎么也掀不起风浪,留到最后再解决也不迟。
就这样,丛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毙当场,甚至还捡回一条命。
但云长安却很自责。
“要是我早点进去就好了,当时我根本什么也没听见,我……”
云海没有那么多慈悲心肠,即使眼前两人是他的生身父母,但这些事情本该在过去就发生过了,如今只不过是循着原来的轨迹前进罢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改变。
最起码,聚魂珠被打碎,原本那里头上万条性命,是会被用于炼阵的。
炼阵之魂,滋养阵法,也受阵法所困,往复循环,不得解脱。
现在那些亡魂早已升天消散,去了它们本该去的地方。
“我记得,云未思说过,九重渊非一人之力所成,除了他之外,迟碧江也帮了大忙,现在看来,所谓的帮忙,不过是当初他们未能完成的遗憾的延续。”
长明嘴角翘起,却是嘲讽意味。
聂峨眉迟疑开口:“我听师父说过,万象宫长于推演天象术数,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尤其对奇门遁甲八卦阵法一类,有独到精通之处,而如今的万象宫主人迟碧江,又是其中佼佼者。但她平日里深居简出,寻常人奉上万金求她出山,也未必能见上一面。可是,迟碧江为何要掺和到此事之中,那聚魂珠炼就的阵法到底又有何作用?难道她也有想要复活的人吗?”
云海道:“聚魂以聚怨,怨气这种东西,跟日月精华其实没什么区别,但效果来得极快,无须找洞天福地累经年月苦心修炼,是许多想走捷径的人必选之法,但常人也就是想想,要想在一夜之间收集这么多魂魄怨念,就必须像他们这样,以蛊毒注入玉汝镇居民的饮用水源或日常香料之中,那胡梁草就是极好的宿主。”
长明:“那阵法若真到了能够扭转乾坤的地步,复活某个人,或者增进自己修为,也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它的用处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布阵之人可以以此为自己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随心所欲,生杀予夺,成为真正的主宰。”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似想到什么。
云海哼笑:“你已想到了,为何不说出来?那我来替你说了吧,六合烛天阵,根本就不是为了阻止什么妖魔为祸人间的屏障,而是将妖魔引到人间来的招魂之阵!”
长明:“我对阵法一道,虽不如迟碧江精通,但有人想在我眼皮底下做鬼,也是不可能的,除非——”
云海:“除非他趁你参与结阵无暇旁顾之际,临时变换阵法,将聚魂珠引入,以死者为幡,将万神山彻底变为无间地狱,再由此延伸至世间每个角落!”
长明揉揉额角,对这段记忆,他一直有些模糊,至今也时断时续,无法全部清晰记得。
但伴随司徒万壑的出现,一切前因后果似乎不难推演。
从前他们所看见的,仅仅是所有事情最不足为道的冰山一角。
“当年你答应与他们结阵,成为持阵人之一,但你们双方的初衷目的早已南辕北辙。阵法本来没有问题,以迟碧江的能耐,想要瞒过你的法眼,是可以办到的。所以那一场变故之后,死伤惨重,你魂魄不齐,流落黄泉,而他们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阵法失败大半,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以九重渊的形式封住,弄出这么个不人不鬼的奇诡之地。”
云海自诩将来龙去脉推得八九不离十,旁边聂峨眉等人却听得云里雾里,只觉他们的话古怪莫测,什么六合烛天阵,九重渊,更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那个陈亭,”云海道,“明明修为奇高,却故作低调。他一直尾随你,名为同伴,实则监视,只为不让你改变任何既定的过去,他就算不是当年布阵的其中一人,也绝对是知情者!”
长明:“还有那个妖魔,看似要杀陈亭,实际上应该是与他一伙的。”
“够了!”
云长安忽然打断他们。
“玉汝镇上万条人命,在你们这些修士眼里,是不是形同蝼蚁草芥,什么都不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啊!我到现在只要一吸气,就能闻到满嘴的血腥味,就算让你们猜出阴谋又能怎样,这些人还能再活过来吗?!他们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人,会说会笑,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们的修为,难道只能堆砌在普通人的血肉上面吗?这算什么修士,明明就是屠夫!是妖魔!”
他终究只是个十几岁少年,平日里纨绔享乐不思进取,骤然遭遇如此大的变故,身心崩溃,只能用大喊大叫来发泄压抑,脸上却早就涕泪横流。
云长安紧紧抱住无依无靠的丛容,心头难过,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