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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后进阁子的,正是那位郑夫人。她向穆清轻颔首,“都道顾娘子姿容不凡,今一见才知外头那些人浅薄,这出尘的容色,哪里是他们能胡乱比拟得出的。”
这突如其来的恭维,令穆清略感不适,她心说,外头给予我的各色说辞定然不会少,只有这“姿容不凡”一说,只怕是最少的。此刻她并不愿多说话,转眼瞧见长孙氏从外头进来,便决意将话头甩抛予她,口中作嗫嚅推让,“长孙夫人跟前提及容貌。真真愧煞了七娘。”
郑夫人大约是觉着自己说错了话,讪讪地干笑了几声,坐于一旁不说话了,只时不时偷眼打量着她。就其形貌来看,相貌平平,并无姿色可言,生得却是温顺敦厚,一副慈悲模样,并不似那等心思深沉的人。
乾阳门前的声响渐熄,自阁子内四面敞开的门户向外望去。底下只剩了数十人。簇拥着一名少年郎将。长孙氏顺着穆清的视线一同望去,细声道:“眼下全城的百姓,连同咱们这些女流,全要仰仗着四郎镇守。”
“阿翁忒是胆大。四郎尚不满一十五。如何能守得一座城。”郑氏捏起绢帕的一角。怔忡地盯着底下那半大的儿郎出神。
长孙氏收回视线,亲亲热热地执起穆清的手,“这不是还有顾姊姊在呢么。阿嫂无需过忧。”话头在她那儿转了一圈,又掉转回了穆清身上。
穆清只得打起精神,敷衍过几句。四人在阁子内坐了一会子,各怀心事,无心多应酬,临了还是长孙氏先说了要回府,这便散了。
回宅子的路上,街巷坊市之间的百姓尚未散尽,穆清疲乏地靠在车壁上不愿动弹。阿柳原想同她说说话,不用多想也知她不肯多说的,却又怕她憋闷着胡思乱想。踌躇了良久,忽想起一桩事来,正可拿来分分她的神。
“七娘可觉着古怪?”见她正愣神,阿柳伸手轻推了一下她的手背。
“古怪甚么?”她回过神来。
“那位郑夫人。”阿柳眨着眼,“方才在那阁子里头,她好像总想要瞧你,又不敢正视似的,却在一旁不住拿眼偷偷瞄扫着。”
“有么?”穆清疑惑地回忆在阁子中的情形,那时满脑皆被杜如晦的身影占据,竟丝毫想不起其他来。“她愿瞧便瞧罢,左右与咱们并不相干的。”
阿柳坐直起身子,“怎就不相干了,她不正是,李家那位大郎的正室?”她有些急迫地甩甩手,怎奈却表不清心中的意思。
“你可是想说,她与李大郎本就是一丘之貉?要多防备着她些?”穆清微微好笑道。
阿柳忙不迭地点头,“正是,正是。”
“小心是自然的。”穆清交叠起双手,深吸着气,想要咽下泛上喉咙的恶心感,过了片刻,才缓过气来,“祸事也不是小心谨慎便不来寻人的,世事总是如此,越是惧怕甚么,便来甚么,躲也躲不过,索性随其自然罢。况且,行至今日,我还怕那些个无端生起的祸事不成。”
阿柳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缓缓点了点头也便不语了。
……
自大军开拔那日天降了水,雨便未曾停歇过。雨点子并不大,悉悉索索地如连线似的直下了半月有余。阿柳在正屋里头陪着穆清说话,手中总捏着一两件针线活,两人从敞开的正屋门望出去,三岁的拂耽延手中挥舞着一柄小木剑,学着他阿爹的样子,一招一式挥得似模似样的。
阿柳扯动了几下手中的杏色软绸,“如今软绸也难得了,这块料子的大小,兴许只能替小阿郎缝一方兜兜。”
“你怎知道就是个小郎呢?”穆清斜睨着她,弯起笑眼,“小闺女也未可知,我倒是盼着个小闺女,细致教养着,不能再如英华那般粗野。”
“七娘小声些,快别提英华。”阿柳向院内瞥去一眼,朝着阿达抬了抬下巴,“喏,他原以为英华这回该随李家娘子往晋阳来,谁料仍是留在大兴城内,这大战在即的,他都叹了好几天,若不是阿郎临行嘱托再三,不教他离了七娘,此时他便恨不能亲往去大兴去助阵。”
说着阿柳自己也叹了声气,更放低了几分声量,“说来英华也有一十七了,按说早该许定了人家,却还成日在军营中厮混,她亲母又那样……自是不会理她那些事了,你做阿姊的,原该替她……”
话未说完,大门上传来叩门声,把正屋内垂眸低语的两人皆惊得一跳。杜齐快步跑去,打开一条门缝,与外头的人说了几句,重新落下门栓,转身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份帖子。(未完待续。。)
ps: 是这样的,李建成的正室,出自荥阳大士族,名叫郑观音。因为长孙皇后闺名观音婢,感觉很是类似又犯忌讳。所以作者就自做主张,让她改名为郑官影了,大家不会介意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