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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昌平坊,谁定的规矩?”
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冷的天,他的裤腿还高高的卷了起来,露出微湿的两只鞋,浑身散发着鱼腥味。
平城附近有一个大湖,城中贩鱼的鱼都是来自于此。只是现在天冷,捕鱼特别辛苦,若不是身体素质好,不是冻坏就是受寒,所以到了冬日鱼虾的价格变得特别贵,鱼贩子这时候不去贩鱼却出现在昌平坊,也难怪别人起疑。
贺穆兰定睛看去,不但有贩鱼打扮的,还有苦力打扮的、木匠打扮的,甚至还看到一个浑身油腻血污像是屠夫的。他们皆是壮年的汉子,穿的也特别寒酸,但这几百号人,没有一个穿着乞丐的衲衣,或者做乞丐的打扮。
贺穆兰只细细一看,大概便知道了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而盖吴信誓旦旦所说的:“我若能保护师父的安全,请给我几日时间”是什么意思。
她出了门来,门外几百双眼睛当然是看见了的,霎时间,无数汉子的眼神移了过来,看的陈节和蛮古两人几乎都不敢迈脚。
蛮古还在思量这些人的身份,陈节却色厉内荏地叫了起来:
“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都杵在我们将军府门口!”
见到贺穆兰出来,这几百个汉子一个个立刻躬身下拜,恭恭敬敬地向她问好:“我等奉少主之命,前来护卫花将军安全,花将军安好。”
说话的有用卢水胡语的,有用鲜卑话的,虽然声音并不整齐,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尊敬之情。
就连刚才还在吵架的鱼贩子也都抛下那几个卢家的家丁,挤到贺穆兰的身前。
“花将军好,我是天台军的卢尔泰,是不是吵到将军休息了?”这汉子气的跺了跺脚,“都怪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非不要我们在门口等。还说若是您的熟人,一定会敲门进去……”
他斜眼看了几个满脸愤慨的家丁,接着说道:“有些兄弟实在是出不来,在平城的三百天台军,如今有二百六十人在此候命,听凭将军调遣。”
贺穆兰原想着卢水胡人对魏国人仇视不已,就算再怎么遵从盖吴的命令也不至于人人都对他惟命是从,谁料如今一见,似乎也没有对魏人如何仇大苦深,只是对几个卢家的家丁没有好脸色。
她转念一想,卢水胡所在的杏城虽然因为夏国被灭归入了魏国,但如今夏国刚刚纳入魏国版图,拓跋焘又想收归人心,所以包括狄子玉所在的羌族在内都是极尽安抚,没有后来那般剑拔弩张,这些卢水胡最多是因为首领被大魏名将长孙翰杀了而气愤,说到仇恨什么的,恐怕也没到那个地步。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狠,他们如今只是一群为了生存而煎熬的落魄之人,还没有被逼上绝路。
想到这里,贺穆兰心中感慨万千地抱拳还礼,说道:“我还道是盖吴想了什么法子,原来是劳烦了诸位英雄护我。我自认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诸位若是有事不妨离去,别耽误了生计的大事。”
这时代旷工可不比后世,工钱没了不说,名声坏了就没人敢请了。盖吴一夜之间召集了这么多人来,他们这几天保护她倒是可以了,可她离开之后,他们该如何继续维持生计呢?
一想到这个,贺穆兰心中有些埋怨盖吴糊涂。
可这几百个汉子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似乎甘愿受贺穆兰趋势才是人世间一等一的大事一般。
那贩鱼打扮的汉子更是立刻喊了起来:“花将军可是觉得我们本是不够?您既然唤我们英雄就是看的起我们,我们更不能离开您半步。”
贺穆兰一听“不能离开您半步”的话顿时一惊。
她今天还要去虎贲军营,这么多人跟着……
“真的不必……”
“花将军,他们真的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卢家所在的襄城公府就在东阳侯府隔壁,大清早看到一群衣着寒酸的草莽之辈涌入昌平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昌平坊离宫城近,平日里也有差役巡逻,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来的,竟没有被人拦下!
几个胆大的家丁上前询问,大概是神色间不屑之意被看了出来,这脾气大的汉子就和他们争辩了起来,其余众人却乖乖的在门口等着贺穆兰起床开门,直等到天色渐亮、众人出门。
听到卢家的人说他们是“闲杂人等”,一群卢水胡人对他们怒目而视,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愤意。
贺穆兰知道这些跟着盖吴的都是盖天台的心腹,是多年能征善战的佣兵,吃得了苦受得了罪,性格最是坚韧,听到卢家满脸担忧,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肯定地道:“这些是我家弟子的家人,也是我的朋友。先谢过各位的关心,不过确实没什么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两边的门,示意卢水胡人进来。
他们都立在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了。
一群卢水胡人听到贺穆兰说他们是她的朋友,一个个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跟着贺穆兰一拥而入,好奇地打量花府的内部。
唯有陈节头疼的按着额头。
这两百多人一看就是没吃过饭就来了的,哪怕去买胡饼也要买上十几筐,也不知要破费多少,更何况每一个看起来都很能吃……
正头疼间,前院厨娘做早膳的香味儿一阵阵传来,大概是厨上炖了羊肉汤。
这冬天大清早来一碗羊肉汤身上最是暖和,刹那间,可谓是怕什么来什么,像是打鼓一样的声音此起彼伏,你唱我和,在前院里响成一片,直惊得陈节连连后退,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背着胡饼往回走的样子。
那鱼贩子打扮的汉子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见贺穆兰脸上带着笑意心中一松,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那个将军……”
他挠了挠头,扯出一抹憨笑。
“包饭不?”